近20年前，舞蹈《千手觀音》驚艷了華人世界，邰麗華等21位聾人舞者的故事感動了無數觀眾。日前，中國殘疾人藝術團攜新作《夢的守望》亮相上海國際舞蹈中心大劇場，展現在藝術創作上的新突破、新嘗試。作為國家藝術基金2022年度大型舞臺劇和作品創作資助項目，該劇以盲人薩克斯演員王琦的親身經歷為藍本，講述了一名意外失明的少年在家人、朋友的傾心陪伴下，在藝術夢想的指引下，一步步尋找自我、成就價值、挑戰黑暗的心路歷程。一位網友在微博寫下劇評：“導演沒有刻意煽情，只是在用藝術敘述故事，我的心全程濕漉漉的。”
在《夢的守望》中，演員們首次嘗試現代舞，努力突破身體的局限，并融合眾多跨界元素，比如樂手現場演奏、舞臺裝置、戲劇表演等。“對舞者來說，我們要勇敢嘗試。”中國殘疾人藝術團團長、《夢的守望》藝術總監邰麗華說：“在當下的中國，文化正在走進殘疾人的精神世界。他們不僅能享受藝術的美，還能通過舞臺展示自己的魅力，提升自身的價值，展現積極向上的人生態度。”
他們的舞蹈沒有過多的修飾，更多是真實的情感表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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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《千手觀音》具有非常規律性的節奏，講求動作的整齊劃一；《夢的守望》沒有固定節奏，而是根據音樂韻律去完成身體表現，這是對聾人演員最大的挑戰。”邰麗華告訴記者，剛開始創排這部作品時，大家心里都比較忐忑。“許多演員的現代舞是零基礎，這種轉變對他們并非易事。”邰麗華常常看到，演員們對著鏡子或拿著道具細心琢磨、不斷摸索。
在《夢的守望》中，聾人舞者粱源鋼、汪佳偉分別飾演“大王琦”和“小王琦”，這是他們第一次嘗試在舞臺上扮演盲人。為了準確呈現真實的盲態，兩位演員在排練中蒙上眼罩，以觸摸的方式感知周遭世界，將擦著地往前蹭的步態融入舞蹈。“舞臺是一個造夢的地方，沒有任何門檻，不論是聽障還是視障，只是表現手法不同。”該劇編導、青年編舞家龔興興說：“聾人孩子的內心干凈、細膩且豐富，他們沒有過多的修飾，更多是真實的情感表達。”
在舞臺上，16位視障、聽障的舞蹈演員互相配合完成演出，深深打動了現場觀眾。為了這一刻，主創團隊和演員付出了遠超常人的努力。聽不見音樂，聾人演員如何形成舞臺上特殊的默契？“主創團隊和演員們一起琢磨出各種小竅門，以期達到最好的舞臺呈現。”邰麗華透露，在《夢的守望》尾聲處，有一段集體奔跑的戲。粱源鋼飾演的“大王琦”站在人群中間，用雙臂左右晃動來充當“節拍器”，其他人由此找準自己的節奏。“手勢老師在臺下畢竟有一定的距離，對于演員們來說，在身旁尋找參照物是最方便的方法。”
“在他們以往訓練中，節奏的精準和方位的一致也許是他們最為擅長的。就如眾所周知的經典作品《千手觀音》，演員們在空間構圖和身體節奏上可以完成得淋漓盡致。”龔興興坦言，在《夢的守望》里，演員們要在60分鐘內不停切換位置，打破了常規的審美節奏。“持續性高度集中，這對他們確實是一種考驗，對我來說更是從未經歷過的創作方式。但我相信，舞蹈從來都不是用節奏來找齊，他們可以通過動作的編織、演員的氣息、發力的主被動關系互相搭建，找尋他們最為默契的方式來體現。”
一群可愛的人純粹地做著一件事，本身就是一種鼓勵
創排《夢的守望》始于2022年盛夏，在長達數個月的排練中，龔興興認識了一群真誠可愛、樂觀積極的舞者。粱源鋼每次練獨舞，膝蓋和腰的后背都會被磨爛，排練的這段時間，傷處好了爛，爛了好，反反復復。汪佳偉年齡小，身體控制力和刻畫人物的能力沒有那么成熟，但他每天堅持觀察、思考、琢磨，人日漸消瘦下去，狀態漸漸上來了。“演員們有很強的一股勁，即使他們沒有跳主要角色，也付出了同樣的努力，沒半點含糊。團隊凝聚力在每一個演員身上散發出越來越強的氣場。”龔興興說。
“最初，十幾個喜愛藝術、熱愛舞蹈的殘疾人聚集到一起，才有了這支藝術團，到現在已經有30多年歷史。”47歲的邰麗華回憶，中國殘疾人藝術團誕生于1987年，2002年成為專業藝術團體，是我國唯一的國家級殘疾人藝術院團。藝術團承載著殘疾人的藝術夢想，創作了音樂舞蹈詩《我的夢》、聾人舞蹈《千手觀音》、盲人舞蹈《去看春天》、肢殘人舞蹈《生命之翼》等經典作品。“他們的作品對社會來說是一劑良藥，治愈了大家殘缺的那部分。”在龔興興看來，這些作品大多與夢、希望、美好向上有關，用積極樂觀堅韌的方式，呈現出藝術團求真向善尚美的精神狀態。“也許我們的生活每天都遭遇著各種各樣的壓力，但還有這么一群可愛的人，純粹地做著一件事，這本身就是一種鼓勵。”
近年來，邰麗華幾乎淡出了公眾的視野，她坦承：“我現在一心一意想著帶好團隊，藝術團有100多名演員，還有附屬學校的40多個孩子，以及分布在不同梯隊的演員們。”為了讓殘疾兒童更好接受康復和教育，邰麗華推動建設了一所培養特殊藝術人才的學校——中國殘疾人藝術團附屬學校。“希望能為他們提供更好的平臺，讓他們的人生更加順暢。”
邰麗華的“邰”，似乎與“耳朵”和“舞臺”有著特殊羈絆。如今，看到年輕演員練舞，她仍會不由自主停下腳步，一邊慨嘆“仿佛看到當年的自己”，一邊暢想“如果有機會再跳一曲”。“畢竟，我的心屬于舞臺！”邰麗華說。（記者 宣晶）
